不過,隨著對更多心理學知識的掌握以及對自我的了解,她逐漸走出了自己的陰影,因此對自我否定和有著同樣經(jīng)歷的來訪者們有了更深的理解。
在這篇文章里,她將跟我們分享在成為咨詢師之前,她的經(jīng)歷是如何幫助她自己擺脫負面思維,以及在成為咨詢師之后,她的專業(yè)知識又如何啟示她看待現(xiàn)在的來訪者們。
“這些想法我其實到現(xiàn)在也有,我相信以后就算我讀了master,讀完master成為咨詢師以后,它們也會一直存在。但它們也讓我意識到,有些事我做不到,但還有一些事是我做得到的。所以,我覺得負面的想法一直會存在,我也會一直試圖去跨越它?!?/p>
認知偏差的把戲
在Alice成為咨詢師的這一年里,她遇見最多的就是迷茫焦慮的學生黨和工作族。
這些人因為無法達到他人和自己心目中的要求,將失敗的原因歸咎到自己糟糕的能力身上,于是陷入了自我否定的負面循環(huán)。
但是,在Alice看來,大多數(shù)這樣的來訪者所面臨的問題并不是真正的能力上的不足,而是思維模式的影響。他們因為自身或外界的一些因素過度放大了自身的缺陷,以至于忽略了現(xiàn)實。
她之所以能認識到這一點,是因為她也曾是這些人中的一員。
從初中開始,Alice就開始為自己的英語成績感到自卑。
學校的同輩競爭壓力很大,很多同學從很早就開始提前補習各類科目,包括英語。在班級平均分95分的時候,她的英語成績卻只有八十多分,這在她的心底埋下了自我否定的種子。
在之后很長一段時間,這樣的負面想法逐漸生根發(fā)芽,成長為一顆堅挺的大樹。
即便她順利通過了加拿大大學的語言考試,依舊會懷疑自己是不是低空飛過。連大一大二找實驗室實習的時候,她也會下意識地擔心,會不會因為自己的英語不好而爭取不到這份機會。
Alice的很多來訪者也在經(jīng)歷相似的迷茫。比如,在日漸內(nèi)卷的職場中,來自上司和同事的打壓一點點瓦解著他們的自信。
我做不到,真的是因為能力不足嗎?
最讓她印象深刻的是職場中的性別歧視問題,很多女性都在大環(huán)境的影響下,承受和內(nèi)化了更多來自生活的壓力,這種周圍環(huán)境導致的習慣性自我否定讓Alice感到些許的無力。她明明能看到問題所在,卻沒有辦法改變現(xiàn)實。
“我有去和一些資深的咨詢師探討過這個問題,他們告訴我,我沒辦法像真正的醫(yī)生那樣,把來訪者的心理問題直接治好,讓ta健康地出院。我沒法像治療生理疾病的醫(yī)生一樣,幾次治療后就藥到病除,因為導致問題的“病因”常常存在于環(huán)境中。改變他人的生活環(huán)境,沒人能做到。現(xiàn)實不會因為你的咨詢而改變,但人是可以改變的。你可以幫助來訪者去改變ta應對這個現(xiàn)實的思維方式?!?/p>
自我覺察的枝椏
對于Alice來說,所有的改變都是從自我覺察開始的。
當她意識到自己的生活并沒有因為英語而變得更糟的時候,她開始懷疑:我真的有我想象中那么糟糕嗎?
“本科申請的時候,我身邊也有很多人沒有通過語言考試,直接來這邊上語言班,但他們依舊生活得很好,也交到了國外的朋友。而且,生活了一兩年之后,我發(fā)現(xiàn)好像我的生活也沒有那么糟?!?/p>
盡管她本身英語水平并不差,但當被放置在一群特別優(yōu)秀的人當中,便很容易感受到對比帶來的落差。再加上無處不在的考試分數(shù)和排名所帶來的焦慮感,長期處在競爭和打壓的環(huán)境下的Alice逐漸失去了對自我的掌控感,陷入自我否定的循環(huán)中,最終將這樣負面的思維模式固定在了認知里。
直到她覺察到異樣的這一刻,Alice才開始慢慢抽離出原本的負面思維,嘗試認真審視自己,于是,那根懷疑的小樹杈最終生長為新的枝椏,帶領(lǐng)她偏離了原本的方向,讓她看到了被忽視了的現(xiàn)實:她其實并不糟糕,這只是認知魔術(shù)的障眼法而已。
正是這個經(jīng)歷讓她能夠更好地共情同樣在經(jīng)歷自我否定的來訪者,以新的視角去看待問題,探索更多的可能性。
“人們通常很難覺察到自己的思維邏輯上的問題。但是我的經(jīng)歷讓我在遇到類似的來訪者時,能夠在原來的想法上產(chǎn)生一個分支:這個事情究竟是現(xiàn)實還是認知?這樣的想法讓我能夠跳脫出原本的認知模式,看到更宏觀的原因。”
由于大多數(shù)咨詢的時長都很短,不足以建立一個新的思維結(jié)構(gòu)。所以,面對經(jīng)歷著自我否定的來訪者的時候,Alice都會嘗試先讓對方覺察到自己的現(xiàn)狀。
她認為,來訪者選擇來做咨詢的時候,就意味著他們開始覺察到不對勁了。
“來訪者選擇來咨詢就是因為ta從原先的思維邏輯中發(fā)現(xiàn)了不能自洽的地方。雖然可能這個時候他的覺察還很模糊,但是我一直都覺得ta有這個意識就是開始改變了。”
解開思緒的線頭
Alice信任著她的來訪者。她認為,ta選擇咨詢本身就是改變的開始,而咨詢師只是幫助ta理清自己的思緒,進一步看清自己問題的根源。
所以,她并不是來訪者的引路人,而是照亮他們前方道路的一盞燈。最終的選擇權(quán)掌握在來訪者手上。
對于不同心理成因的來訪者,她會選擇不同的方式去引導。
有一些人是因為個人的思維傾向。他們習慣認為人的能力是無法改變的,更容易在意他人對自己的看法,也更容易把失敗的原因歸咎到自己的能力問題上。
所以,對于這類來訪者,Alice會引導ta看到另一種思考方式。比如,引領(lǐng)ta看到自己已有的成就。
還有一部分人群陷入自我否定是因為周圍的環(huán)境。即便一個人原本的認知沒有問題,如果他周遭的環(huán)境不斷地打擊他、否定他,那么人就會慢慢合理化和內(nèi)化“我很糟糕”這樣的想法。
這個時候,Alice就會作為“外人”指出這些環(huán)境的不合理之處,讓ta認識到問題并不在自己身上。大多數(shù)時候,這些原因都不是獨立存在的,而是像一團纏在一起的線頭一樣,互相作用,最終匯聚成了一個更復雜的結(jié)。
有的人只打了一兩個結(jié),很快就能解開;或者很快就看到哪里打結(jié)了,也許自己就解開了。但也有人有非常非常多的線頭打結(jié)在一起,那這個過程就會很困難,很漫長。
如果說Alice的經(jīng)歷對她解開線頭的過程有什么啟示,那就是:轉(zhuǎn)變思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她很清楚,從覺察到改變需要經(jīng)歷怎樣的掙扎,付出多大的勇氣。
但是,她依然相信著她的來訪者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解開心靈的死結(jié)。
“哪怕來訪者意識到了自己思維的主觀性,但對他來說,轉(zhuǎn)變依然很困難。我理解這樣的不容易,但是我覺得沒有關(guān)系。因為我知道,改變很難,但它一定會發(fā)生?!?/p>
負面情緒的學校
這些年來,雖然Alice有覺察并嘗試改變自己的認知,但她其實并沒有完全走出過去的陰影,因為已經(jīng)形成的思維模式很難在短時間內(nèi)被解決。這也是大多數(shù)來訪者的現(xiàn)實,沒有人能夠做了一兩次咨詢后從此輕松無憂。
“畢竟負面的思維方式是在我們成長的過程中慢慢發(fā)展出來的,它會一直存在。但是我們也會找到辦法去學習和它共處。”
心理咨詢并不會改變現(xiàn)實。所以,咨詢師沒有辦法阻止生活中讓人不如意的事情,這也意味著,人不可能永遠逃離負面情緒,總要學會去面對和解決困難。
而咨詢師能夠做到的,就是幫助人們建立起持續(xù)面對困難的勇氣和能力。
Alice之前曾在一個關(guān)于青少年心理的lab工作過一段時間,她印象最深的體會便是:所有的負面情緒都有它的意義。
“我們經(jīng)常提到負面情緒就覺得它是不好的,是我們不想要的。但研究發(fā)現(xiàn),適度的負面情緒有助于人們的自我探索,包括對認知和人生意義的探索。如果一個人沒有負面情緒的話,ta就不會來做咨詢,也就永遠不會改變自己的思維定式,我覺得負面情緒的意義就在于此——當然,是適度的負面情緒。”
不過,即便意識到了這一點,Alice還是很抗拒自己的負面經(jīng)歷。
“當你跟我提起這件事的時候,其實我的第一反應還是:如果可以的話,我才不想經(jīng)歷這樣的事呢。雖然目前還不能做到完全接受,但是既然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有了這樣的覺察,這也許能成為我未來改變的方向。”
這就像一場沒有終點的打怪游戲,只要負面情緒一直存在,人們就會不斷地去覺察和改變,升級和成長。
而作為咨詢師的Alice則會成為陪伴著他們的最堅實的后盾,治愈他們的傷口,補充他們的能量。盡管這段陪伴并不長,但她相信著,她和來訪者都能夠在這段短暫的歇息中獲得繼續(xù)前行的力量。
雖然Alice早已從帶給她陰影的初中畢業(yè),但負面情緒卻是一所我們永遠不會畢業(yè)的學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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